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褐髮少年提起筆,簽下名字。那是他的本名,可是在他的第一次轉生後,得那對善良夫婦幫他改了姓,所以在他獨立後,把那不習慣而顯得礙眼的姓改了回來。

 

「果然,還是只習慣本名。」他咋著舌,在契約書上寫下最後一個路西斯.勒宇,然後交給他未來5年內的主人。

 

「勒宇先生,請多指教。我帶你去看看你的屋舍和田地吧。請問你會騎馬嗎?」騎士沒等路西斯回應,就逕自跨上了馬背,騎了幾步去牽來另一匹馬。擺明了就是-會騎馬,這隻就勉強借你騎;不會的話,就給爺用走的,本少爺才不想載你,雖然你並不骯髒還是個雅士,但你現在是我得下人,我可以盡量鄙視你!

 

「不會。我可以用走的,您的我心領了。」然而,路西斯只是笑著回答,他知道,來這是為了亞瑟,不是那個虛假的騎士。

 

莊園很大,其是怕路西斯跟不上,所以把馬的腳步調得很慢。

 

可能是絕得呆在馬背上太無聊了,其是居然找了話題來和他未來5年得下人聊天。

 

「聽說你以前是個詩人,那樣的生活如何?好玩嗎?」騎士問。

 

「是的。其實,那段日子真得還不錯。」回憶起以前流浪的日子,路西斯忍不住笑了。那段日子,他必須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,也要擔心因作品賣不出去或找不到地方住的時候,卻因為那樣的自由,造就了不少他顛峰時期的作品。每一首詩,裡面都蘊藏了他對愛人的想念。

 

「怎麼不繼續呢?」其是因為他臉上的笑而困惑。「你的詩不差啊。我是你的讀者呢。」

 

「因為我要的東西已經找到了。不過我會繼續寫詩的,如果尚恩先生想要的話,我偶爾還是可以寫個幾首詩娛樂你。」沒錯,現在我找到亞瑟了,我只想待在他身邊。

 

騎士不好意思問下去而不再說話,所以這次只好由路西斯開啟新話題。

 

「原來尚恩先生喜歡我的詩啊?為甚麼喜歡?你認為他們好在哪裡?」

 

「這個嘛,大概是因為有點像我吧?」

 

「像您?」

 

「嗯!我喜歡的人,是我想接近也接近不了的,那孩子是領主大人的女兒。」說著,騎士低下頭,「沒辦法,是我高攀。」

 

「麻煩的階級制度啊。」路西斯嘆了口氣,小聲的嘀咕道,「我也是階級制度的受害者呢。」

 

陰霾滿蓋路西斯的臉龐,尚恩看了都有些過意不去。

 

「好了,別說傷心的事了,我們快到囉。」尚恩說完,前方地平線出現一排彩色的小屋,而此時的他們,正漸漸被麥田海圍繞。

 

「請問,是不是有位叫亞瑟的男生在您的莊園裡工作?」在到達之前,路西斯認為有必要先確認,是否有感應一事指是上帝那狡猾的傢伙編出來唬唬他的。

 

「亞瑟……?」尚恩頓了一下思考。「是有這麼一個叫亞瑟.冬.洛克特的人,好像就住在那棟。」他指向了最右邊那棟,有著黃色的屋頂和紅色底的小房子。

 

「他家的顏色和名字還真不搭。」路西斯壓低聲量嘟嚷著,卻還是逃不過騎士犀利的耳朵,好險尚恩風度很夠,說了幾句自嘲的玩笑話後,就不再多追究甚麼了。路西斯為此感到些許抱歉。

 

「請問,哪動才是我的呢?」他們到了,房子就在他們的正前方。一整排都是暖色系,給觀者一種暖洋洋又很溫馨的感覺。雖然如此,他們也只不過是漂亮的小農舍罷了,一到雨季,風、雨什麼的,只能多少擋一點。

 

尚恩對著亞瑟家旁邊那棟屋子點了點頭,「那棟綠頂的。你的田在這排房屋的後面,那一大片都是你的,你和那個叫亞瑟的供用。記得按時繳稅。我還有事要先忙,得回去了。希望我們未來5年能合作愉快。再見,路西斯。」

 

「謝謝您,尚恩先生,合作愉快,再見。」

 

路西斯轉頭,往自己的小屋走。正當他身手打算開門時,門自己打開了,從門後走出的男子,有著令他懷念不已的面容。而男子則是因為屋主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早許多到達,而略顯驚訝。

 

「對......對不起............我不是小偷,也沒有偷窺的癖好啦......雖然裡面空空的,大概也沒什麼東西好偷、好看的,只是,尚個屋主離開這裡很久了,裡面滿是灰塵和蜘蛛網.....不過你放心,我已經大概整理過了喔~所以我才會在你的屋子裡面。」

 

「謝謝。」路西斯只是笑著,伸出了他的手,「你好,我叫路西斯.勒宇,很高興有像亞瑟先生這樣貼心的鄰居,以後咱們一定可以當很好的鄰居和很好的朋友,還請多多指教。」語畢,他握了握亞瑟的手,然後近自走進農舍,留下亞瑟怔怔的望著門內。

 

「我剛剛......還沒自我介紹不是嗎?為甚麼他知道我的名字?….

 

第一世的亞瑟,對此世路西斯的第一印象為:哇啊!還未說就明瞭!說不定是個巫師!

 

 

路西斯之後也一直沒有告訴亞瑟,當時叫得出他的名字的原因,反正亞瑟沒問路西斯是這樣想的。

 

在路西斯搬進尚恩莊園得這一整個月,亞瑟一直在觀察他,彷彿是想再次確認他是否還在生氣似的,偶爾還會送上一些路西斯自己沒種的菜過來,就像在賠罪。不過,每當他發現這類小事,想找亞瑟閒談表現善意時,亞瑟又總是紅著臉跑掉,像只是純粹得害羞。

 

他們倆個的關係就這樣尷尬了一個月,這個月下來,路西斯不得不誤出個心痛的結論,那就是:我們兩個線在是好鄰居,卻也只是好鄰居,實話實說,就是住在隔壁家的陌生人而已呀啊啊啊啊~現在的亞瑟好難觸碰啊,就像貓咪一樣,硬是要碰只會還他跑得越來越遠……我只能等他。

 

我只能等他這個消極的想法並沒有維持多久的時間,一點點微小的機會,就這樣發生在平凡無奇的午後。

 

路西斯雖然現在在尚恩莊園當農奴,卻還是會隨手抓張牛皮紙發洩情緒。那天下午,他把農是早早就做完,閒著又會想東想西,不如就坐在田裡的大樹下,撇個幾行字、傻傻的看著春天播種的小麥,以看不見的速度,一點一點的向天空伸展身體。這些總好過去想那個打不開的結。

 

不料,被剛除完草的亞瑟看到。

 

「路西斯!」亞瑟邊喊邊往這邊走來。在他們認識的隔天,他就不與許亞瑟再叫他勒宇先生了,他告訴亞瑟:鄰居也能當朋友,所以在我面前就不用拘束了,也別叫姓氏好了,叫我路西斯吧。所以自那次起,他們就只用名自稱呼對方,也不在加先生二字了。雖然如此,此舉卻對他們得尷尬關係毫無助益。

 

「偷懶嗎?」亞瑟看著散落的紙張,問道。

 

「沒,只是粗活兒做完了,歇一歇,為一以前的生活也不錯。」

 

「以前的生活?路西斯以前做甚麼來著?從沒聽你談過。」

 

而路西斯只是神祕的一笑,曰:「不是有句話說:問別人之前,請先到出來歷?」

 

「甚麼嘛!我先問的耶,之不公平,不是先搶先贏的嗎?我不想說啦,你先說!」亞瑟停下來,盯著路西斯想等他因同情開口,卻引來一陣沉默。

 

……

 

「不好玩。明明是我先的……」亞瑟嘀咕,然後大喊,「說就說嘛!我家一家都是做農夫的,是個只屬於農夫的大家庭。不過因為我的中性化外表,大家都不喜歡以人情味對我,倒是喜歡對我用鄙視的眼神。不論我的農事做的再多再好,我仍舊只有被鄙視的份。所以,自我十三歲離家出走後,我就不曾再回去過。經過了一陣子的流浪-因為我想要離故鄉越遠越好-我來到尚恩莊園,這裡的待遇不錯,所以我定居了下來,一待就是七年。

 

「今年是第八年,我想我會繼續和尚恩先生簽約。

 

「你呢?我說完了,該你說了!」亞瑟期待的看著路西斯。

 

「我以前是個詩人,就這樣,故事結束。」路西斯淡淡的說。

 

「哇!難怪你識字!」

 

……怎麼?」路西斯對亞瑟驚訝的表情感到有點無言。

 

「只有貴族和神職人員才識字,不是嗎?」

 

「不完全。我家是當農夫的,和你一樣。可是獨立後我住過教堂一陣子,神父人很好,看我年紀輕輕需要幫助,不但供我吃住,還教我識字。」

 

「那段日子如何?」亞瑟問了之前尚恩就問過的問題。

 

「很自由,卻很想念。」路西斯這次卻答得雲淡風輕。

 

「原來你是寫情詩的。」

 

「是啊!」路西斯笑了。「寫一個上輩子就喜歡的人。」

 

「喜歡的人?之後結局怎麼了?」

 

……故事就這樣了,結束。」路西斯撇過頭掩飾悲傷,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們的結局最後到底會是怎麼樣,雖然他曾經向亞瑟保證過,可是對手是上帝,動動手指投就能操縱一切而改變歷史,真得鬥得過嗎?

 

……」亞瑟知道自己不方便多說甚麼。

 

又是尷尬的沉默。

 

亞瑟受不了,先開口:「欸,路西斯,我想學識字。」

 

「好啊,我教你。可是,為甚麼突然想學識字?」路西斯不解。

 

亞瑟笑了:「我想讀你的詩,我想知道,讓你延續思念到此生,朝朝暮暮都不足以形容你望穿秋水的眼眸。那樣子的女孩,到底是甚麼樣子的人;那樣刻骨銘心的愛,是什麼樣子的愛。」

 

 

亞瑟學得很快,短短兩三個月就把基礎單字都學得差不多了。當然,中途也是有過困難,只要是沒看過的的東西,亞瑟校學起來都特別困難。,就是個深刻的例子:

 

亞瑟:「雪?」說完,沉思許久。

 

路西斯困惑的看著自己寫在牛皮紙上的字,問:「雪怎麼了嗎?」

 

「那是甚麼?」

 

「沒看過嗎?」

 

「沒有。」

 

此時,路西斯才突然想到,亞瑟活到現在,只當過農奴,被契約綁在莊園,不像他,以前當詩人的時候,流浪了幾乎整個歐洲大陸。

 

他以前也不知道""這個單字到底是甚麼,那對當時的他來說,也是個很抽象的單字,直到某次旅行到了北方,運氣不差,剛好是冬天。正當他覺得自己蠢,怎麼會在這麼冷的時候到這樣的大冰箱來虐死自己時,天空飄下白色點點,當地人告訴他,這就是雪。雪細細的降下,猶如南方地中海地區正在下的冬雨,另一種美。從此路西斯愛上這個單字。

 

回憶到此結束,他看向亞瑟。

 

「沒關係,我改天帶你去看。你先把這個字記著。」

 

「好。是說,他長什麼樣子?」

 

「小小的,白白的,一點一點。很美。冬天時,北方的國家會有,那時候我們再去找尚恩先生申請出莊園吧。」

 

「居然還是季節限定?」

 

「美麗的事物,想見總有些限制的嘛!」

 

「那麼,約好囉?」

 

「嗯!約好了!」

 

不料,在一個月後,亞瑟邊耕田邊看書,一個不專心傷到了腳,還滿嚴重的,看來想在今年出遠門到北方事不可能的了,路西斯只好這樣安慰他。

 

「對不起。」面對路西斯對他的安慰和這陣子的照顧,他反而更覺得不好意思。

 

「道甚麼歉?明年再去不就得了?快點養好傷吧,這樣才能去呀!」他摸摸亞瑟那頭金髮,然後轉身離開,「我先去看看小麥囉,好好休息,晚上我會回來煮飯,等我喔,我會把你養得傷養好,順便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~」說完,他關門,走著已經漸漸習慣的小徑,去照顧兩人份的小麥田了。

 

 

路西斯看著麥穗在田內,一天比一天將腰垂得更彎,待到兩個月後的秋天,麥子都由綠轉為金黃後就可以收穫了。

 

此時的麥田沒什麼農務好忙,很早就閒著了,他坐在平常偷懶的大樹下,今天的他沒有帶紙,也沒啥靈感,只好待坐著看藍天配上白雲,換姿勢轉時間。

 

隔壁的農婦在聊天,無意間路西斯也偷聽到了一些,也罷,那聲音大到方圓十公里內的路人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,何況是只隔了一條小水溝的他,雖然有些良心不安,可是還是得承認,當那群農婦聊到國家近況時,他還真的認真數起耳朵聽了一下。

 

那是從農婦眾多且雜亂的話語中聽到的,是和伊斯蘭地區開戰的消息。

 

農婦A:「戰聲漸進了。貴族們好像也打算開戰。」

 

農婦B:「上次平民十字軍不是被轟得潰不成軍?還要出戰啊?」

 

農婦C:「是啊,土耳其他們好像很強。」

 

農婦A:「可是我們也不差啊!尚恩先生打起仗來可不像平常看得那樣,斯斯文文的。一人吃二十人的小型部隊,還一副遊刃有餘得對敵方主將挑釁:何不加進來呢?還是說,寧可被自己的主子殺掉也不想被我碰到嗎?那我偏要砍下你的頭來裝是我家壁爐!然後不到一小時,他就帶著那個主將的頭還有整個莊園的男人回來了。雖然以上只是聽說,可是還是不由得覺得,帥~~~行!」

 

婦人們發出讚同的歡呼聲,然後換了下一個話題。

 

……

 

「是嘛,和塞爾柱土耳其的戰爭嗎?」之後他們聊的那些,路西斯早就沒在聽了,他放任自己神遊,無神的看著天空,小聲嘀咕幾句。

 

沒有人回答。

 

時間依舊在流逝;天空依舊正由藍轉紅,接著會由紅轉黑,只剩下點點星光拱明月;小麥也是,仍正已看不見的速度增加彎腰的幅度。可是他感覺有些事正在變化,彷彿一切將與前面幾個月的平靜日子大不相同,莫名的恐懼驀然襲來,來不及逃走的他被風打個正著……

 

路西斯回神,這才一是到天色已暗。

 

亞瑟!

 

亞瑟還在家裡等他回家弄晚餐呢!

 

他起身,抖掉那一身沒來由的雞皮疙瘩。

 

何必害怕呢?這一切都和平常一般呀,不需要為未來可能改變的事害怕。

 

他感到好笑,明明不需要害怕,居然渾身雞皮疙瘩。他自嘲了幾句,然後踏著輕鬆的腳步,走上平常回家的路。

 

 

小屋的燈是開的,那是因為亞瑟等不到路西斯,所以只好自己下床來開燈。

 

路西斯見狀,急急忙忙衝進屋內,結果迎面撲來迎接的卻是陣陣飯香,和亞瑟的一句「你回來啦。」

 

他傻楞楞的看著眼前的景象,問:「亞瑟,你怎麼這麼亂來?」

 

答曰:「我餓啊……

 

再問:「傷口如果因此重複裂開該怎麼辦?」

 

答:「你不是會照顧我?」

 

……也對,有我照顧你。可是你也別這麼亂來呀,傷口裂開的話,痛得是你不是我啊!快點,回床上!」

 

「我才沒有亂來,我只是餓了……」亞瑟邊抱怨邊爬回床上。

 

「走路明明一拐一拐的,還說甚麼沒有亂來。」

 

「可是我真的餓了啊!我等好久,都等到天黑了,可是我就是等不到你。」亞瑟一臉快要哭的樣子。

 

對呀,是我挽回來不好,是晚回來的我不對。路西斯一是到錯在自己,音調條柔了一百八十度,說:「對不起,是我晚回來不對。想楔事情想到忘時了。我現在久煮些好料給你吃。」

 

亞瑟明顯驚訝:「沒……沒關係……我只是餓了而已,不用道歉了。」

 

他沒有回答,逕自進了廚房。

 

廚房和臥室只隔了半道牆,中間有個門當通道,這讓路西斯可以放心很多,可以邊忙晚餐邊注意亞瑟的狀況。

 

不過廚房吵吵鬧鬧的,亞瑟想好好休息也很難,不如接著剛剛的話題,繼續聊下去,「路西斯,你想甚麼想那麼久,很煩惱嗎?」

 

「也不是,只是聽說可能會開戰,不由得害怕了一下。」

 

「路西斯也會害怕?」

 

「當然。畢竟,我也是個人嘛!」他被亞瑟逗笑。

 

「怕甚麼?」

 

「怕失去、怕改變。」裝盤的聲音傳入臥房,接著,路西斯將晚餐端來的身影跟進,「可以開飯囉。」他說著,將矮桌一起搬了過來,上菜。

 

等他上完所有菜後,看了看亞瑟,他前面那碗飯一動也不動的擺在那,亞瑟本人則是一臉憂愁得坐在床緣。

 

「怎麼了?哪邊不舒服嗎?還是菜色太糟糕?如果是後者我很抱歉。」

 

「不是,看起來都很好吃,我也沒有不舒服,只是我有個壞消息……」亞瑟又快哭了,「下午尚恩先生來過,他提了戰爭的事,說你們會到前線作戰,因為他的戰力偏高,當前鋒殺個他們措手不及是最佳戰略。可是我會被留下來,因為腳傷,他不要我這個拉拉隊。」他突然抱住路西斯,「不久後就會開戰……你會回來,對吧?」

 

「你放心,我會回來的。雖然我很害怕,可是害怕是可以克服的,你說是不是?」路西斯摸摸亞瑟軟軟的頭髮當作安慰,「先吃飯吧。」

 

當晚,在路西斯打理好一切,並確認亞瑟已經入睡後,他自己挑了盞小油燈,寫了一張小紙,然後將它用字點壓在桌上,這才肯好好去睡覺。不過他也沒不是一夜好眠,時不時還要起來,看看亞瑟的狀況,哪邊疼了、想上廁所甚麼的,通通在他的照顧範圍。

 

亞瑟也幾乎整晚沒睡,一覺醒來不下十次。當時路西斯寫紙條的舉動期時他看得一清二楚,每一次路西斯起來看他狀況時,他也都在裝睡。看著路西斯這些貼心舉動,他心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、超越感動、超越友情的感覺。一種,亞瑟自己也不知如何說明的感覺。

 

隔天早上天一亮,亞瑟就迫不及待得逃離裝睡的狀態。

 

他睜著眼睛,咕嚕咕嚕的盯著還在睡覺得路西斯,那張睡得沉沉的臉蛋是面向他的,這也是為了半夜亞瑟要是有甚麼需要要叫他比較方便,而特地改變的睡姿,現在卻成了個大好機會,可以讓亞瑟把他看個徹底。

 

「路西斯,戰爭就要來了,可我發現,我越來越離不開你。」他嘆氣,會讓他有不能離開路西斯的感覺,是在路西斯教他識字時開始漸漸養成的,「求求你,一定要回來。你答應我,要帶我去看雪,食言甚麼的,我一定不原諒你。」明明知道他聽不到,亞瑟卻故意說得很氣憤。而雪甚麼的,就現在來看,只是要露西斯回來的藉口。為得是那莫名的羈絆與依賴。

 

很累很累得路西斯,此時突然一句夢話:「我一定會回來的,你等著。」把亞瑟下了一大跳。雖然知道那是夢話,亞瑟卻感動不已。但在感動背後的,是更大的不安,他更加害怕嚕西斯會因為戰爭而離開他,想到這,眼窩就會濕熱起來。所以只要他比路西斯早起,他就會一個人偷哭,而且絕對有方法不被路西斯發現。

 

這樣的日子並沒有很久,八月正是小麥收成時,亞瑟的腳只恢復到可以對時間待在田裡。那天他陪路西斯下田工作時,見到尚恩騎馬樣他們走來,那是一切變化的開端。

 

「路西斯.勒宇,快點收拾行哩,我們明天出發。」尚恩亮出軍帖時說。「不用那麼緊張,只是去訓練營。你一屆詩人的,我也不敢讓你直接上戰場。」

 

路西斯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,一定是滿臉得害怕。

 

但令人恐慌的事還沒結束。

 

尚因轉向亞瑟,問:「腳傷如何了?已經恢復到可以下田了嗎?是不是也能上戰場了?」

 

「只能短時間在田內活動而已,等會兒還是得去樹下休息的。亞瑟不能上戰場,我也不會讓他上場的。」路西斯代答,語氣堅定。

 

尚恩皺眉。「是嗎?那好吧,留下來為田內工作也好,收成的季節也到了。我先去別家通知了。路西斯,明天早上七點準時集合。」他將軍帖交到路西斯手上然後逕自離開。

 

「路西斯……」亞瑟拉拉滿臉陰霾得路西斯,顯示出不同於路西斯的另一種不安。

 

「沒事的。」路西斯一秒整理好表情並報以微笑。「走吧,我們回家。」然後抱起亞瑟。

 

「咦?」亞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扭來扭去、吵著要下來。「我可以自己走的,而且,我很重,這幾天都被你養胖了。」

 

「哪會重,還有,我想多抱你一下,拜託。」

 

「嗚嗯……好吧…….」亞瑟只好乖乖得給他抱回家。

 

收行李甚麼的,真是件耗時的事,待路西斯收好它們時,天色已暗,他淚淚得怎進浴室,本想洗好澡再弄吃的,沒想到一走出浴事就聽到亞瑟從主屋大喊:「路西斯,洗好沒?要開動囉!」他三步併作兩部的衝回主屋,打開門就看到滿桌得盛菜和一個汗水淋漓的亞瑟。

 

「真是亂來。」路西斯愣愣的說。

 

「嘿嘿……也沒有站很久呀,只是汗流得多了一點就是了。我先去洗澡。」說著,亞瑟邊傻笑邊往門邊走去,不料卻被路西斯一把摟住。「欸?」他驚訝。

 

路西斯沒多說甚麼,就直接吻了他一下,然後放開,耳語,「快點回來吧,我先開動囉。」

 

亞瑟臉紅,直奔浴室。

 

回來後得吃飯時間,他們沒有多說甚麼,只是速速解決晚餐。而睡覺,亞瑟今天不准路西斯睡沙發,堅持要他來床上擠。

 

「鬧彆扭的傢伙。」路西斯側躺在床上,緊緊抱住亞瑟。「床位太小,只好這樣。」

 

「我不在乎。」他蹭了路西斯幾下,才肯好好睡覺。

 

不知道路西斯是甚麼時候走的,亞瑟只知道在為夢中感覺到抱著的身軀有點動靜,路西斯的聲音柔和,在朦朧中飄進他的耳朵。

 

「亞瑟,我會回來的。」路西斯說著,聲音好小好小,接近耳語,還有點哭腔,「可是,如果我回不來的話,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,可是我現在不能說。我把他寫下來,壓再輸說尚。如果以收到我已經不會再回來的消息,就把他打開,讀完。」

 

語畢,亞已經完全清醒,心共的感覺刺著他全身,就在快要流出眼淚的瞬間,有個軟軟的東西覆上他的唇,他沒有睜開眼,可是他知道,那是路西斯在吻他。所以他伸手,往大概是路西斯的脖子的地方一摟,讓兩人的唇得以緊緊貼合。

 

「我等你回來帶我去看雪。」他放開路西斯時這麼說。

 

「嗯。」多餘的回應也沒用,路西斯忍著心痛轉身離開。

 

最後亞瑟還是不敢睜開眼睛。

 

他捨不得看到路西斯獨自離去的背影。

 

 

訓練營的生活真的不是人待的,好險不到一個月後他們就出兵了。不像幾個月前的軍團是由一群烏合之眾組成,路西斯待的軍隊是貴族組成上級,並帶著自家農奴前往參戰的軍隊。此時的天氣已漸漸轉涼,說實話,這樣子不太熱的天氣,要拿來打仗還真是無比浪費,可是戰都打了,也不能回頭了。

 

想到自己和亞瑟隔了大半個歐洲的距離,他就會忍不住嘆息。還時常在半夜爬起來,坐在軍營的最西方,望著早就看不見的尚恩莊園。他知道裡面其中一棟小房子,住著他永遠的愛。

 

不過因為每天得這種舉動,他幾乎都沒睡飽,導致他無論在哪都昏昏沉沉的。本來就是了,叫感情豐富的詩人上戰場,能有甚麼好表現?這只會讓他徒增思念而日益消瘦,反而變成拖油瓶。

 

這天,他不小心再要前往前線作戰的馬車上睡著了,不料,慘遭敵軍偷襲。在慌忙中他沒醒,卻被一陣疼痛給叫回些許意識,恍惚中,可以感受到溫熱的液體從頭部流下。

 

他不急不徐得睜開眼。

 

前方因血,而一片鮮紅,除了紅色外,看不到其他光景。他無法動彈,感覺像是有甚麼東西,隨著血的鐵鏽味飄出了身體。

 

此時的他,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害怕。

 

「不會吧?這就是死亡?」他低語呢喃。「不行,還不能死!亞瑟還在家,他還在等我回家,我們約好要去雪。如果我死了,誰來遵守這個約定?」嘴上是這麼說,痛感越是瀰漫全身。他知道這只是掙扎,卻絲毫不肯放棄。

 

最後,敵不過沉重的眼皮,此世的路西斯進入無止境的沉睡。

 

……

 

亞瑟在幾個月後,收到了路西斯當時的佩劍和隨身攜帶的羽毛筆。

 

「騙人的吧?」他近乎崩潰的搖著剛回莊園就來送件的尚恩,「你騙人的,對不對?尚恩先生真愛說笑,是不是路西斯叫你幫他整我的?我猜猜啊~是在馬車裡面對吧?這樣子的笑話可不好玩喔!知道嗎?路西斯~」說著,他放開尚恩,走向馬車,不顧後頭的主人解是路西斯是如何被虐屍又是如何找到的,他一把打開馬車的布簾,然後靜字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一愣一愣的。

 

馬車內的空間被充當儲藏室兼停屍間,在他正前方,低下頭即可清楚看到的那具爛掉的屍體,雖然要辨識已經有點困難,卻還是可以從細微特徵中看出,他,就是亞瑟等了數個月的男人。

 

「路西斯!!!!!」亞瑟癱坐在地上,用爬得好不容易爬進馬車,接著抱著腐爛、發臭還長蟲的屍塊哭得唏哩嘩啦,他已不在乎是否弄得自己一身惡臭,他現在只了解自己再也感受不到曾經待在這軀體內的靈魂。「你是騙子!路西斯是大騙子!你說過會回來的!明明約定了!我還傻傻得等你好久好久……

 

「亞瑟……」尚恩走向馬車,卻被身旁得是兵阻止。那士兵搖搖頭,道:「給他一點時間吧。」

 

亞瑟一直從中午哭到傍晚才勉勉強強的走回家,才剛打開門就想道路西斯出征當天,臨走前留下的綿綿細語,下意識就往書桌的方向走。

 

他一直都沒忘記那張紙條的存在,卻從來沒有因好奇心的驅使而打開過,他深信裡面寫得是一首詩,而且是要給他的,當作在家乖乖等路西斯等那麼久的獎勵。他本來想等路西斯回來後,要他親自念給自己聽的,只是現在沒辦法了。

 

他怔怔得抽出壓在字典底下的紙張,打開。

 

裡面的內容卻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,根本沒有甚麼詩,那只是一封信,寫了簡簡單單的幾行字。

 

信中,前面兩行字還特別放大,寫的是:我愛你,亞瑟。你就是那個,讓我從上輩子愛到現在的人。

 

下面寫的,是連讀小學的小女生都寫得出來的爛情書。

 

不過他沒心情看完路西斯笨拙的告白,他只是愣在最上面的那兩行大字上。

 

「什……什麼?……」頭痛瞬間襲來,那是大量寄一湧入的現象。亞瑟受不了強大的衝擊力,整個人跪在地上動彈不得。

 

他想起來了。

 

那些在天堂時甜蜜的日子,這個迫使他折翼的詛咒,還有很多很多……可事不知為何,他記不起上帝和路西斯打賭的內容。

 

他確實以為路西斯真的死透了,他已經不可能再見到他的愛人,也感覺沒有能力再愛。

 

一陣心痛,他又哭了,本以為已經哭乾的淚水,現在又如何留一般,在他臉上的斷崖處留下兩行瀑布。

 

好痛……

 

這就是心痛?

 

 

隔天,他收好路西斯的東西,在田裡他們平常偷懶的大樹下,為路西斯辦了個簡單得儀式,然後下葬。他把所有路西斯的東西都埋進去,除了露西斯的羽毛筆,他認為,這是最能代表路西斯的東西。接著,在埋東西的地方,插上路西斯打仗時用的佩劍。

 

他把路西斯的靈魂葬在這棵樹下。他是這麼認為。

 

之後,亞瑟也都沒有結婚,獨自一人在尚恩莊園生活了三十六年,享年五十七歲,並再次進入輪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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